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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博君一肖】冲坠(二十九)


29 命之脐带

 

 

阳朔是艳阳天,一年中大多时候都如此明媚。

 

离开快一年,再回来觉得什么都没变,街道还是那么窄一条儿,空气里还是隐约有酸笋的味道。

 

这地方就这样,估计再过十年还这样,主打一个接地气儿,洋气不起来。

 

过去这一年,王一博翅膀硬了,满世界兜圈子,感觉哪儿都不错。但他在哪儿都没办法久待,玩两天还行,多了就呆不住了。

 

唯独阳朔是个例外,一回来就特轻松,浑身绷着的劲儿,一下全卸了。

 

两人在宴会厅外站着,还能听到后半程婚礼的热闹声音。

 

“喜糖,吃吗?”肖战掂掂手上的糖果盒子。

 

“来一颗。”

 

“什么味儿的。”

 

“给什么就吃什么。”

 

肖战挑了颗水果硬糖递过去。

 

然后看看手里的手捧花,笑,“边薇那丫头突然就要结婚,弄得一帮人跟打仗似的,两个星期全搞定。结果呢,丢三落四,昨天才发现,缺的东西一堆,把我跟老潘还有大左忙的团团转。这花儿还是我去订的呢,现在又回我手上了。”

 

王一博边剥开糖纸边说,“那不是挺好。”

 

“好,好什么好。”

 

那束手捧花配得红红粉粉,早上新到的,嫩得往出滴水儿,阵阵花香被热空气逼出来,在周围扩散出一个香味的结界,酸笋味儿都闻不到了。

 

王一博忽然认真道,“我也回你手上了。”

 

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,周围某种因子开始复制累加,热空气旋转,他们被罩住,在暧昧不明中各自开始满肚子酝酿,不知从哪儿讲起。

 

似笑非笑地想一会儿,然后抬眼看看对方,一点儿也不着急。

 

反正拥有整个下午,下午过去了,还有晚上,还有明天。

 

都想好好组织语言,都想好好说。可是多少年了都是懂自懂,不爱说惯了,就怕一开口,表达出的意思就打了折扣,怕一说,没说到对方心坎儿上。

 

都想听对方先说,希望自己能说得更好一点儿。

 

宾客中的一群孩子穿着小礼服举着气球,打打闹闹地跑出来,拉着肖战的衣服角转圈,身边就像是有小礼花随时炸开了。

 

王一博趁乱抓住肖战的手,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。

 

肖战也就顺势上前一步,靠过去,整张脸上都是收不住的笑意。

 

王一博声音降低,像防着小孩子似的,“你把房车卖了。”

 

“你生气了?”

 

明明没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,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声音压那么低。

 

关于为什么把房车给卖了,肖战一会儿说拖挂式的太麻烦,一会儿说以前那台太旧了很多设施不方便,总之对王一博来说都没什么说服力。

 

那家伙一脸委屈,“我晚上住哪儿?”

 

肖战低声反问,“不是不跟我好?想住哪儿住哪儿呗。”

 

还没说完就被王一博拽得很近,“我刚是不是白说了?我也回你手上了,师父,你得管我。”

 

肖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,眼尾都弯起来,不自觉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,很难掩饰自己此时满脑子的浮想联翩。

 

对面的王一博,也跟他半斤八两,脸颊上小括号瞬间飞升。

 

“又让我管你了?不走了?”

 

王一博一只手搭上肖战的腰,“嗯。你管我吧。”

 

话可以先不说,接吻的好氛围还是别错过了,交换唾液有时比交换语言更容易准确地传达。

 

两人靠近了,一左一右歪着头,唇尖轻轻一碰,舌头就探进对方的口腔里。

 

柔软又沸腾的触感,久违了。

 

那么熟悉,却又前所未有的心动。

 

“咳咳!”

 

才吻了几秒就被打断,明姐拎着包,看似要离开。

 

“对不住了两位,我有急事儿先撤,刚没来得及跟你俩打招呼,待会儿你们继续啊。”

 

王一博的手仍搭在肖战腰上。

 

“又有挑战者发生意外了吗?”肖战问。

 

风橘的“不可而为”计划还在继续,明姐麾下有一只敢死队。翼装飞行、两轮车坠山之类的,相比徒手攀岩更有速度感,同时也更容易失手。肖战知道,胡明明的队伍几乎每天都在死人。

 

明姐深吸一口气,“这回不是我的队伍,是一群孩子。”

 

她拿出手机给肖战和王一博看今天的国际新闻。

 

十二天前,泰国清莱的一只少年足球小队集体走进溶洞冒险游玩,没想到几个小时的时间,雨季盎然提前,二十岁出头的助教带着一群十五岁以下的少年,在洞穴中还浑然不知。等发现洞穴中的积水如同山洪时,已经没机会从唯一的洞口离开了,只能往海拔高的地方躲,越来越深入洞穴内部。

 

被困八天他们才被警方发现,本土的救援方案是从洞口抽干积水,可水势太凶,仍在继续高涨,救援队根本进不去洞穴。随后去了支专业的国际水下救援队,潜是潜进去了,但只能进去一段距离,还是找不到孩子们。

 

明姐说她队伍里有一群玩洞穴潜水的疯子,看到新闻,自发地决定将之前计划的挑战搁浅,先行援助泰国的洞穴搜救。

 

据说溶洞的入口开阔,但进入百米就会逐渐收紧,每隔百米或几百米,会有较为开阔的空间平台,将前路分成两三道岔路,因此搜救的工作量更加巨大。

 

在如此极端的水下环境里,任何职业救援队都可以说毫无经验。别说搜救,连自保都很难。

 

而那些极限爱好者们,常常潜入上百米深、无人可及的深坑,穿过黑暗未知的水下。要知道,在无光源、非开放的水域,非常容易被水草或其他障碍物所困。就算足够幸运,身体也要持续负荷氧气罐,承受比大气压重几倍的水压。他们需要大胆又精准地计算呼吸和压力,确保自己不会因高压神经综合症和减压病而死亡。他们的追求是潜出极限的深度。

 

显然,疯狂的极限潜水爱好者更适合参加救援。而胡明明作为风橘户外赞助的头儿,有责任去现场给他的队伍提供任何方面的支持。

 

肖战问明姐,“现在进展怎么样了?

 

“刚刚找到,孩子们很机智,在洞穴深处的一处高台上呆着,目前水还漫不上去。先遣队已经回头,第二小队出发去给孩子们运送食物和药物了,其他各方在讨论如何把孩子们运出来。”明姐回答。

 

“明姐,你也打算去现场?”王一博问。

 

“不光去现场,我还得码人。泰国那边大暴雨,山洪迸发,需要在洞穴外部的峭壁上将水源引流,阻止洞穴内水势持续上涨,为水下救援队争取时间。几个国家的水利专家已经在路上了,风橘这次决定站出来,集结一支登山小队,在外部协助,否则暴雨倾盆,普通的水利和地勘人员很难完成。”

 

肖战和王一博相互看了一眼,交换了意见。

 

“这支队伍里没我俩?”

 

明姐拍拍肖战的肩,“不是没想叫,是想想觉得还是算了。你俩那么多历史遗留问题,刚一见面,还不好好解决解决?多少天没见了?多少天没联系了?各自都从我这儿套了多少对方的消息了?现在能亲自说了吧?我胡明明没人性,但也懂得君子成人之美。泰国那暴雨还不知道得下他妈多少天,危险很难预估…”明姐声音忽然压低,“再说了,我今天来阳朔是作为亲朋好友祝福婚礼的,怎么能从婚礼上往走带人呢…”

 

她又拍拍王一博,“那十几个孩子已经被困十来天了,能不能在洞穴被洪水淹没之前离开洞穴还不一定,万一去了,但是救援没成功,我怕你们心里落差太大。”

 

王一博问,“你不是也一样吗?”

 

“我啊,我心肠硬,生死见多了早麻木了。”明姐回答。

 

肖战感慨,“站在这儿这三个人,哪个心肠不硬?是各有各的硬法。”

 

明姐紧锁的眉头忽然放松,三个人默契地笑了。

 

肖战看王一博,“怎么样,咱去吗?”

 

王一博一瞪眼睛,“去啊。”

 

肖战又对明姐说,“我在南美雨林跟拍过天使瀑布的徒手攀岩者,有水的地方怎么攀,我有经验。”

 

明姐还没说话,王一博眼睛瞪得更大了,“是前段时间那个叫Neron的吗?你跟拍的?”

 

肖战眯着眼睛抿嘴点头。

 

“他…遇难了啊。”

 

“嗯,我眼睁睁看着他失手。那天你一个人在优胜美地徒手攀了黎明墙。”肖战冲着他耳边,“所以,王一博,你知道我那天有多害怕吗?”

 

王一博愣了一会儿才怔怔地说,“我现在知道了。”

 

明姐好不容易逮着个气口,“看你俩,话都没说利索呢,还是别到处凑热闹了。”

 

王一博偏要凑这个热闹,“魔鬼塔我都说攀就攀,泰国能有什么上不了的山啊。”

 

虽然肖战听到“魔鬼塔”三个字还是有点心有余悸,但还是跟着点了点头。

 

“成,既然你们愿意去,我当然十分乐意,但丑话先说,这次没有酬劳,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伸出援手。”

 

“知道,明姐。豁出去多少次了,每次出发又不是为了那点儿酬劳,是不是。王一博。”

 

听到肖战这句话,王一博眼睛又亮了一次,明亮的目光被肖战接收到,还以一个笃定的眼神。

 

肖战说,“那就麻烦风橘爸爸给我们订机票了,航班信息记得发过来,我们准备准备就去机场。”

 

“得嘞!”

 

明姐先走了。肖战推着王一博又进宴会厅。

 

“赶紧的。”

 

“怎么了?”

 

“再不吃菜都撤了,干活儿了还不先好好吃口饭啊。”

 

王一博小括号又飞升了,“噢,对。多吃点。”

 

 

两天之后,泰国清莱。

 

暴雨冲刷山林,睡美人山被白色雾霭笼罩,看不出祥与不祥。

 

听说附近很多村民被洞穴中的睡美人托梦,说要留下这些孩子的生命,除非她前世的情人来见她一面。那位情人的名字,正是泰国的一位高僧。

 

明姐的队伍是跟高僧的车队一同到达的,两拨人,一拨穿着长袍带着法器入洞穴,另一拨背着绳索冒雨上山。

 

洞穴入口附近两公里之内,全是八方来援的搜救队搭起的营帐,潜水专家、泰方的警局、救援队、地方政府各自担当,许多附近的村民与被困孩子们的家属站在一起,也守在这里,在焦急等待中互相鼓励着。

 

登山者组成的特援队在雨中徒步几公里,来到洞穴顶端的峭壁上,与水利专家汇合,接替已经撑不下去的当地高山作业队。

 

雨还在下,负重几十公斤的绳索和工具并不是最艰难的,最艰难的是在湿透打滑的峭壁上攀登作业,有些险要位置,哪怕对于这些顶级攀岩大师来讲也是非常难以到达的挑战。

 

肖战自然而然地承担了先锋。在任何团队中,他几乎都会第一个站出来。

 

王一博自然地跟在第二位,用绳索将自己与肖战相连,打了个漂亮的绳结。

 

“万一手滑别硬撑,冲坠时有我呢,这回我做你保护员。”他喊。

 

肖战点点头,尽量盖过雨声,“放心,我尽量不冲坠。”

 

王一博追上了他,点点背包,“负重给我,先锋可以冲坠,我会在你下面稳住的。”

 

肖战看着王一博无比认真的眼神,在思考可行性。

 

几十公斤的绳索和用于导流山洪的设备,确实跟常规的攀岩相比,不太一样了。一旦冲坠,身体负荷太重。

 

王一博知道他在想什么,“相信我。有你先锋,我一次差错都不会有,就跟在魔鬼塔一样,我会一次搞定。”

 

肖战依然迟疑,王一博又喊道,“你在魔鬼塔替我先锋的时候,一个人冲坠了很多次吧,没有保护员的冲坠,冲击力太大了,太辛苦。”

 

肖战回头,在雨中勉强给出一个笑,“还行!”

 

后面的喊声继续传来,“负重给我,你小心腰!”

 

看来王一博打定主意要帮自己负重,肖战只好解下背包递给王一博,“千万小心。”

 

王一博接过背包时握了握他的手,“放心。”

 

 

水利专家已经找好了水流的方向,登山队需要将沙袋和管道在沿路固定,改造岩石的形态以分散水流,好让洪水不要顺着石缝继续向下堆积,减缓洞穴中水位上涨的速度,为潜水队员们的营救抢出时间。

 

几个小时之后,高僧做完法事离开。

 

又过了几个小时,一位风橘敢死队的洞潜大师在实验营救方案时,因氧气耗尽而亡。坏消息的同时也有一个好消息,最终的营救方案定下来了。孩子们被困多天,身体虚弱,无法在短时间内学会潜水,更别说是在漆黑的脏水中潜行好几公里。救援队请来全球最厉害的外科手术麻醉师,将孩子们一一麻醉,再给他们带上氧气面罩,由风橘的洞潜大师们一个个分批从水下运送出来。

 

与此同时,登山队的引流工作不分昼夜,要持续到孩子们全部安全离开洞穴为止。

 

哪怕攀过黎明墙和魔鬼塔、翻越过无数风雪狂舞、幻境重重的高海拔雪山,肖战和王一博也从没有过像此刻一样的体验。

 

除了雨片击打岩壁以及偶尔的闷雷,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。雨里混杂着泥沙和树叶,劈头盖脸地拍在身上,拍在脸面上,流进鼻子眼睛里,刺得人眼泪横飞。

 

队员之间极少说话,太消耗,也听不见,全靠身体语言交流。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思索和征服,这次不是哪一座早在内心预设好的高山,而是实打实的,争分夺秒地从地狱门口截人。没有体面的胜利,没有骄傲的赢得,只有时时刻刻直面生存的本能,最接近极限运动最原始的样貌。

 

固定好的沙袋和水管会根据风向和雨向滑动,所以每隔一段时间,还要再原路返回矫正和加固。不像以往的攀登,一条道走到黑,不见山顶的风景绝不回头。这是往返的作业,没机会攀到山顶看看,甚至连沿途的风景都看不清。

 

很难想象水源引流对洞穴救援究竟起了多大的作用,得不到前线的消息,不知道救援的进度,什么都不知道,只有吊着一口气坚持,无法预测还需要坚持多久,想办法不让自己筋疲力尽。

 

在雨中远远望上一眼,与自己身体相连的那个人似乎不知疲惫,王一博会觉得自己还能再多挺一阵儿。

 

就这样,暴雨持续了三十多个小时,登山特援队也三十多个小时在雨中没合眼,只是轮流休息补给了几次。纵使都是铁打的战士,也快要扛不住了。

 

一场小型的山体塌方中断了救援,肖战的绳索与岩石的连接点断裂了。

 

万幸王一博攀附的那一块异常稳固,伴随着巨响,肖战从他身边冲坠下来。

 

“肖战!”

 

王一博迅猛地放了一股绳,不多不少,给到了恰好的缓冲,又保证下落的高度不会太大。

 

冲坠后,肖战贴在石壁上,才感觉到一阵凉意从尾椎一直延伸到背脊。

 

“肖战!你怎么样?”

 

王一博的声音盖过暴雨,从头顶传来。

 

肖战抬头,视线很不清晰。

 

王一博还在喊,“肖战!肖战!”

 

湿透的背包就像千斤砝码,压在年轻的肩膀上,处变不惊,安魂定魄。

 

“我没事!”肖战回答道,“你不是接住我了吗。”

 

王一博松了口气,“还能上来吗?”

 

“问题不大。”

 

又一声巨响,山体再次塌方,两人双双滑坠。

 

雨太大,石壁太滑,根本没有抓住沿路任何东西的可能性。肖战和王一博都清醒地预判到,这也许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。然而眼睁睁地看着危险发生,并无转圜之力。

 

可这也是他们离彼此最近的一次,腰间相连的绳索像是生命的脐带,这一刻同生共死。

 

“肖战!沙袋!”

 

“王一博!沙袋!”

 

几乎是同时,两人都意识到即将经过刚才部署过大片沙袋的区域,摔在那里总好过摔在岩石或山下,或许这是最后的生机。

 

同时喊出对方名字的时候,也确定了彼此的心照不宣,生的渴望,生的智慧,甚至是生的眷恋,都无须多言。

 

王一博将背包扔掉,核心收紧在坠落中转了个身,肖战也做了同样的动作,绳索跟着两人旋转,在半空松松地垂落,刚好挂在一颗老树上。

 

竟然忽略了,那一片沙袋区域的上方,还有这样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树!

 

意识消失之前,肖战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,王一博也不知道。

 

 

Tbc.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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